法国学者、国际马克思大会社会主义学科主席托尼·安德烈阿尼在法国《思想》杂志(季刊)2005年第1期发表了《中国还是社会主义国家吗?》一文,对西方媒体制造的中国必然向资本主义演变的舆论以及萨米尔·阿明等学者曲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理论观点进行了批驳。

　　他指出,西方的舆论制造者掀起了媒体大合唱:中国正在迅速走向资本主义。中国的公有制和社会主义正在消失,只剩下寥寥几个陈旧的国有企业,而且这些企业也将要私有化。中国共产党的一党专政不可能持久地与经济体制的转变并存下去。中国社会主义的怀疑论者,例如萨米尔·阿明认为,中国的市场经济仅仅是掩盖资本主义复辟的遁词以及中国官僚阶层像前苏联那样用以掠夺国有资产、中饱私囊的工具。在中国,包括在中国共产党内,存在着强大的资本主义势力,他们或公开、或隐蔽地推动中国向资本主义过渡。在知识界,社会自由主义者、甚至新自由主义者的影响很大。私有经济一路绿灯地发展,政府对此采取放任的态度,甚至采取措施加以鼓励,中国走的是一条“地道的资本主义道路”。中国的马克思主义者所要思考的问题是:中国以这样的经济增长率发展下去,虽然会成为世界头号经济大国,但是他们什么也没有得到,因为经济增长有其消极面:经济发展的不平衡、过度的市场化、社会权利和政治权利的缺失、全球化的弊害将困扰他们。

　　托尼·安德烈阿尼指出,当前这场关于中国问题的争论,其实质是对中国走的是社会主义道路存在分歧,还是资本主义道路。他认为,断言中国已经变成资本主义,言过其实。托尼·安德烈阿尼从以下几个方面对这一论断作了批驳。

　　1·关于中国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托尼·安德烈阿尼认为,中国的市场社会主义经济仍属社会主义性质,理由如下:(1)中国目前正处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这个阶段至少要经历50年。当前最主要的问题是要发展生产力。这不仅是因为中国必须摆脱“贫穷的社会主义”,而且还因为只有发展生产力,中国社会的生产关系才能进入更高级的阶段。(2)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经济的特点是,国家和集体所有制在经济中占主导地位。公有经济发挥着领导作用。中国的土地仍然实行国家所有制,这就避免了土地所有权的大规模集中。私营经济的发展受到鼓励,一方面,因为它能更好地适应当前的生产力发展水平,特别是在农业、商业和手工业部门更是如此,因为这些部门社会化程度较低;另一方面,私营经济的发展对公有经济的发展也能起到促进的作用。此外,私营经济在发扬企业竞争精神、促进技术革新方面也能够发挥重要的作用。这些私营企业具有活力,也是“先进生产力的代表”。私营经济的发展并没有威胁公有经济,它也不可能取代国有大型企业。私营经济,包括生产合作社和个体经济,只占工业生产的1/4,国内生产总值的1/3。国有企业数量的减少是因为进行了资产重组,为了提高生产效率,一些国有企业交给了地方政府,还有一些企业成为集体企业,但它们仍属公有经济范畴。中国目前还处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的转型时期,它还保留着前苏联体制的残余,例如国有企业经济自主权很小,从而影响了工人的劳动积极性,因为他们不能把自己的劳动报酬和劳动绩效联系起来。经历了20多年的改革,企业才多少获得了决策的自主权,受到市场规律的支配并开始盈利。中国的市场社会主义经过了20多年的奋斗,才逐步建立起相应的机制,例如商业银行制度、取代直接提取企业利润的税收制度、独立于企业的社会保障制度等等。而且这些改革还远远没有完成,这正是中国在建设市场社会主义经济过程中所遇到的困难。(3)中国仍然保留了国家计划和政府的宏观调控,只不过通过间接手段进行,而且其作用十分强大。(4)中国的社会主义具有中国的特点,因为它必须考虑本国的特殊国情。此外,它在发展市场社会主义经济的同时,还促进“精神文明”的发展,而这种文明完全不同于西方文明。

　　2·关于中国的对外开放和对经济全球化的参与托尼·安德烈阿尼认为,中国的开放政策与中国的改革政策是密不可分的。正是由于中国实行了改革开放的政策,中国今天才成为世界第三大出口国。中国目前还是不发达国家,虽然某些工业部门,其中包括尖端技术部门很发达,但是总的来看,中国还是落后的,超过半数以上的人口仍然使用原始的工具从事农业生产。中国社会主义的发展需要引进外国资本和接受技术转让,在这个过程中可以学习资本主义的有用的东西,屏弃有害的东西。同时由于外资企业对国有企业构成了挑战,这就促使它们同外国企业竞争,从而提高生产效率。从经济实力来看,中国无法同发达国家的跨国公司抗衡,从这个意义上说,它也必须鼓励本国资本,包括私人资本的发展与联合。中国目前尚能够有效地控制对外开放。这是因为迄今为止,对外开放提出的问题相对来说都比较容易解决,但是当资本市场开放后,中国将面临重大考验。诚然,在中国看不到反全球化示威游行,但这决不是说,当局对有些外资企业侵害工人权益的行为坐视不管。的确,在某些外资企业(大部分是香港和台湾的外资企业)存在着劳动报酬低和工作条件恶劣的“血汗工厂”现象。为了经济利益,当局对此曾采取姑息的态度。但是现在当局下决心解决这个问题。此外,我们还应该看到,在当前的国际形势下,帝国主义对中国这个“战略竞争对手”采取了“遏制”的政策,这在一定程度上也阻止了中国向资本主义,即使是向社会资本主义的演变。中国领导人已经清醒地意识到,如果中国陷入新自由主义全球化的陷阱,中国将失去一切。而只有通过另一种过渡,就像他们现在所做的那样,才能取得成功。

　　3.关于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和政治体制改革托尼·安德烈阿尼认为,中国共产党实行的不完全是一党专制,它还有几个小的卫星党。保持这种专权的地位,在中国社会主义从初级阶段向第二阶段过渡的时期是十分必要的。同时,为了摆脱极权主义的形式,它已经进行了一些改革:党政分开、法制国家、司法独立、独立候选人制度、干部任用制度等等。此外,中国在言论、游行、结社自由等方面都有所进步,虽然中国的“市民社会”还受到严格控制。期待中国照搬西方民主是愚不可及的,因为西方民主也已江河日下、病入膏肓。中国在创立社会主义民主(既包括政治民主,也包括经济民主)的事业中,面临巨大的挑战。在这个过程中,它对西方的自由民主制度,同样要采取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的态度。

　　4.关于中国的社会问题托尼·安德烈阿尼认为,中国存在着大量的社会问题,甚至不排除爆发社会冲突的可能性。这些社会问题可以看作是市场社会主义经济的消极后果,它是复杂的、多方面的:城乡、地区发展的不平衡,贫富差距的扩大,收入结构的不合理,特别是外资企业和私人企业员工与其他社会成员收入的巨大差距,失业率上升,农民问题等等。中国农民问题的规模和严重性远远超过发达国家。托尼·安德烈阿尼赞同萨米尔·阿明的观点:中国向土地私有化的过渡将使建立在共同富裕基础上的脆弱的社会共识彻底破灭。托尼·安德烈阿尼认为,有些社会问题对于处在经济转型期的中国是不可避免的。例如,社会保障体制的改革要求国家取消计划时期由企业提供的完全免费的社会保障,这似乎不符合社会主义原则,但这是由于国家贫穷和负债造成的。我们应该看到中国在这方面所取得的成就。它已经普及了九年制义务教育,中国人的平均预期寿命已经达到71·4岁。最后,我们还应该看到,中国的某些传统,例如官僚主义、家族网、封建思想。

　　（作者单位：中央编译局)

　　

　　网络编辑：张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