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书铎:关于传统文化的继承问题
来源:《高校理论战线》2007年第7期
发布时间:2013-11-03
一、从“国服热”、“祭祖热”说起
近些年来,在提倡弘扬传统文化的潮流中,不断有新的主张和举措出现,如改公元纪年为黄帝纪年、兴建仿古式私塾、地名复古、看皇历等等。今年似乎更加热闹。4月间,一份有关“将汉服定为国服热”,“奥运会上,中国的汉族运动员应着汉服入场”的倡议书在网上出现,20多家网站转载,众多网友响应,更有数十名大学教授及文化学者联署。此事引起一场激烈的争论,提倡者说“这能体现民族精神,体现了对民族文化的认同和自觉”;反对者则认为“这是狭隘的民族主义,是‘复古表演秀’”。
几个月来,“祭祖热”越来越升温,如山西洪洞县举办大槐树祭祖大典、陕西黄陵举办公祭黄帝典礼,而河南新郑也举行黄帝故里拜祖大典,湖北竹山县举办了女娲公祭大典;早几日,甘肃秦安县举行过第二届公祭人文始祖女娲大典;河北涉县、山西长治等地也都曾举办过祭祀女娲的活动,而陕西西安市临潼区的专家则声称骊山是女娲文化最早的发祥地,公布了12幅女娲雕塑的设计图,难怪有人感叹“补天女娲,遍地‘开花’”!在这股“公祭”热中,显而易见的是对这些“人文始祖”、“圣贤”的争夺,不仅女娲遍地“开花”,伏羲也是多地抢着上,甘肃天水市要公祭,河北的新乐市和河南的淮阳县也举行祭祀,都号称自己是伏羲的故乡。至于诸葛亮,山东临沂市沂南县为其故里,举办诞辰祭祀;陕西治中市以武侯墓所在地,举行逝世公祭大典;湖北襄樊市则因其在此地出山而举办大型出山庆典。在“祭祖热”中,互相攀比之风炽盛,排场越来越大,耗费也越来越多。如浙江绍兴市为祭大禹,近年来累计投资2亿元,新建了祭禹广场、水上祭台、守陵村和夏禹文化园等;而典礼则采用中国古代最高礼祭形式,分为献贡品、鸣铳、击鼓、撞钟、奏乐、献酒、恭读祭文、行礼等12项议程。有些地方的祭典,也是穿古服、行古礼,有的专家也如是提倡,一派古色古香的气氛,令人恍如隔世。“祭祖热”引起了激烈的争议,支持者认为有利于弘扬传统文化,意味着中国人向传统文化的回归;反对者则认为这是在复古,是将传统文化的传承庸俗化,过度商业化。
不论“国服热”还是“祭祖”,我都赞成后一种意见。这种种主张和举措,说白了,就如有的专家指出的,是“复古表演秀”,真正的意图在于吸引旅游、招商引资,也在为自己扬名、创“政绩”。这样做既不利于民族团结,对弘扬优秀传统文化也没有好处,且不说耗费了大量资财。
传统文化有精华也有糟粕,不能什么都继承、弘扬。传统文化很重视?“敬天法祖”,重视祭祀,能不能不加批判地都来弘扬,就值得斟酌。民国年间,类此复古之事并不少见。人们所熟知的是,袁世凯任民国总统时,为了进行专制独裁统治,复辟帝制,大搞尊孔复古。1914年,袁世凯发布祭天告令,说祭天是“古训”、“古义”,牵强附会地把“古之莅民者称天而治”说成是“尤与民主精神隐然翕合”,并指责“谓尊天为帝制所从出,郊祀非民国所宜存”的人是不懂“根本”,忘了“上帝”。是年冬至,袁世凯举行祀天大典。从新华门到天坛必经的路上,黄土铺了地面。袁世凯乘汽车到天坛门外,换乘四角垂着络缨的双套马朱金轿车,至昭亨门外又改坐竹椅显轿,到天坛下轿,走石阶而上。典礼开始,袁世凯头戴爵弁,身穿十二团大礼服,下着印有千水纹的紫缎裙,屈膝下跪,叩首礼拜,演了一出复辟活动的丑剧。袁世凯穿古服,行古礼,做得很到位,很符合传统文化。但是人们并不认同,而是唾弃,传为笑柄,因为那是为复辟帝制的需要,是历史的倒退。
至于办仿古式的私塾,是不是弘扬传统文化就必须这样,也值得斟酌。一些对儒学有研究、很钟爱的专家,非常热心于此。但是,一些儿童教育工作者却有不同的看法。例如一位关注儿童民间文化课程的学者就认为,“不要一想到对孩子进行传统文化教育就想到读经”,传统民间文化中如儿歌、童谣等等也有精华,“如果把优秀的民间文化放下,一味在形式上去仿古,搞一些形式化的开私塾、穿古装、背古文,这样不仅得不到孩子们的喜爱,而且也不符合现代人的生活习惯”。他的意见是亲身实践的感受和体会,是有道理的,值得关注。
二、关于儒学文化
上述的提倡“国服热”、“祭祖热”、开办仿古私塾等等,概括地说是继承传统文化的问题,而其核心是如何对待儒学文化。所谓要回归传统文化,实际上就是回归儒学文化。有一种意见认为,儒学是中国传统的优秀文化,东亚“四小龙”的崛起,向世人展示了孔子儒学的生命力。“四小龙”都是深受孔子儒学影响的国家和地区,突然间崛起,世人瞩目。有人就此提出为什么那些没有批判孔子儒学的国家和地区,经济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而中国大陆猛批孔子儒学,经济却跌到崩溃的边缘?中国大陆不批孔子儒学了,经济有了明显好转,渐渐地出现了和平崛起的新气象。这种论说,是经不起推敲的。
首先,把一个国家或地区的经济能否发展,归之于是否批判孔子儒学,这是一种文化史观,或叫文化决定论。按照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的观点,社会的发展是基于物质生活的生产方式。这里不打算从理论上来阐述,只从历史本身来加以说明。自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儒家成为中国封建王朝官方意识形态。然而,每一王朝都有兴衰,都逃避不了那个“周期率”。清代虽有“康乾盛世”,但自乾隆后期即走向衰落。道光二十年(1840年),英国发动侵略中国的鸦片战争,清政府战败而割地赔款,从此中国由一个独立国家沦为西方列强的半殖民地。清政府是崇奉儒学的,以程朱理学为官方统治思想,从未批判过儒学。如果说“康乾盛世”是因为清政府崇奉儒学的结果,那么嘉道衰落以至败于英国,儒学又起什么作用呢?这在道理上难以圆其说。
至于说东亚“四小龙”都是深受孔子儒学影响的国家和地区,它们没有批判孔子儒学,所以经济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也是靠不住的。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这种论说曾流行过一阵子,有人还称之为“儒家资本主义”。当时,著名历史学家刘大年曾在《人民日报》(1989年11月21日)发表《见说》四首诗,诗前小序说:“亚洲一些国家和地区经济增长,据说得力于奉行孔学。几年前即闻此议论,近日主张者尤多。北京孔子讨论会的论文即有持此说的。到底是孔学可以指导现代化,还是要把现代生活拉回到孔学思想里面去,没有本领参加讨论,打油诗数首存疑。”其第四首是:“一钱一果互相争,现代微言未许轻。泰斗为文呼祸本,青天传语又时行。新儒有道推君子,老店无缘拜圣人。我自沙滩楼下过,可怜德赛两先生。”到了1997年,现实对刘大年的“存疑”作了回答。当年亚洲发生了金融风波,经济出现危机,这些“小龙”都程度不同地遇到了麻烦。于是西方的一些媒体就大肆宣传孔子儒学失灵了。如果孔子儒学真的可以指导现代化,以其“无边威力”,是不会失灵而使这些“小龙”遭受危机的。后来危机过去了,但没有见到谁说是由孔子儒学来化解的。
鸦片战争以后,中国成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清政府内外交困,面临统治危机。19世纪60年代,清政府中的洋务派为了维护统治,挽救危机,兴办了洋务,其指导思想就是所谓“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中学”就是儒学,尤其是儒学的三纲五伦,这是根本。但仅靠儒学难以应对内忧外患,维护统治,还必须以“西学”为用,也就是学习西方的工艺技术,兴办近代军用、民用企业。曾国藩、李鸿章、左宗棠、张之洞等洋务派的封疆大吏,都是崇尚儒学的,但他们不像倭仁等守旧派那样愚顽,说什么“立国之道,尚礼义而不尚权谋;根本之图,在人心而不在技艺”。洋务官僚们心中有数,要“求强”、“求富”,仅靠孔子儒学解决不了问题,既要固守封建纲常伦纪这个根本,又要学习西方兴办洋务。
有论者对五四新文化运动很反感,因为它批判了孔子儒学,于是将它和“文化大革命”的“破四旧”、“评法批儒”联系在一起,等同看待,混为一谈。了解一点中国近代史的人都知道,批评孔子儒学并不是始于五四新文化运动,在清末就已经出现了。1898年戊戌变法前,张之洞出版了《劝学篇》一书,反对维新派提倡的民权、自由、平等,维护封建的“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妇纲”,宣扬“三纲”是“五伦之要,百行之原,相传数千年,更无疑义。圣人所以为圣人,中国所以为中国,实在于此”。[1]维新派谭嗣同、严复等人都尖锐地批评三纲的危害。如何启、胡礼垣针对《劝学篇》指出,“三纲五伦之惨祸烈毒”,“君可以无罪而杀其臣”,“父可以无罪而杀其子”,“夫可以无罪而杀其妇”,“由是官可以无罪而杀民,兄可以无罪而杀其弟,长可以无罪而杀幼,勇威怯,众暴寡,贵凌贱,富欺贫,莫不从三纲之说而推,是化中国为蛮貊者,三纲之说也”[2]。辛亥革命时期,革命党人也对孔子儒学提出批评。刘师培认为,“孔子之学,仅列周季学派之一耳”,不能称他是“至圣先师”。[3]章太炎则说:“儒家之病,在以富贵利禄为心。”[4]署名凡人的文章指出:“吾国学有渊源,非止孔孟一支,平其心,静其气,无所重轻,兼采众说,以求公理,则虽余固未能谓孔、孟无可取也。惟强余以为至圣,沮人生之自由,禁学术之发达,再为第二汉武,定于一尊,则余不忍泯此良心也。”[5]陈君衍写了《法古》一文,更明确反对尊孔,“因为孔子专门叫人忠君服从,这些话都很有益于君的。所以这些独夫民贼喜欢他的了不得,叫百姓尊敬他,称他为至圣,使百姓不敢一点儿不尊敬他,又立了诽谤圣人的刑法,使百姓不敢说他不好”。“总而言之,孔子虽好,必不能合现在的时候了。我但望吾同胞做现在革命的圣贤,不要做那忠君法古的圣贤”。[6]
五四新文化运动批判孔子儒学,是针对袁世凯等人大搞尊孔复古逆流的现实,也是对戊戌维新派、辛亥革命派批评孔子儒学的继承和发展,是与之一脉相承的。五四新文化运动提倡科学和民主;反对定孔教为国教,编人宪法,指出孔子之道“不合于现代社会之生活”;批评被封建统治者捧起来的对孔子的偶像崇拜、盲从迷信;批判封建纲常等。但他们并没有完全否定传统文化,也没有完全否定孔子儒学。有些人往往抓住“打倒孔家店”这句话,或者个别新文化倡导者的某些偏激言论,不去弄清究竟,不加分析地断言五四新文化运动是全盘反传统,中断了传统文化,贻误了中国,甚至把新文化运动高扬科学、民主的伟大贡献也一起予以抹煞。其实,陈独秀、李大钊等人并不抹煞孔子儒学。陈独秀明确说,“反对孔教,并不是反对孔子个人,也不是说他在古代社会无价值”。[7]孔学是“当时社会之名产”,“使其于当时社会无价值,当然不能发生且流传至于今日”。[8]他承认孔学有优点,“尚平实近乎情理”,不是“一无可取”。李大钊也认为,“孔子于其生存时代之社会,确足为其社会之中枢,确足为其时代之圣哲,其说亦确足以代表其社会其时代之道德”。他还表示:“余之掊击孔子,非掊击孔子之本身,乃掊击孔子为历代君主所雕塑之偶像的权威也;非掊击孔子,乃掊击专制政治之灵魂也”。[9]他们批判儒学中的糟粕,是历史的进步,而不是历史的倒退,说因为他们批判了孔子儒学,使中国经济发展不了,岂不冤枉?
尊孔、崇儒、读经是不是就能使经济发展、社会进步,中国近代历史可为见证。民国初年,袁世凯为了复辟帝制,掀起了一股尊孔读经逆流,发布《尊孔祀孔令》,在《特定教育纲要》中以“尊孔尚孟”为教育宗旨,规定小学读《孟子》、《论语》,将已被南京临时政府教育部废止的小学读经科又恢复起来。袁世凯推选尊孔读经与其复辟帝制分不开,如陈独秀所指出:“盖主张尊孔,势必立君;主张立君,势必复辟。”[10]袁世凯复辟帝制失败后,北洋军阀政府依然推行尊孔读经,各地军阀也很热衷于此。然而,中国社会却陷于军阀混战、民不聊生的境地。鲁迅说:“孔夫子之在中国,是权势者们捧起来的,是那些权势者或者想做权势者们的圣人,和一般的民众并无什么关系”。[11]
1937年,日本帝国主义发动全面侵华战争的卢沟桥事变后,在沦陷区推行所谓“尊孔祭孔”、“振兴儒教”的“文化工作指导原则”。在华北,日本侵略者利用其控制的伪组织“新民会”,宣扬所谓“以孔子学说思想为主旨”的“新民主义”。在中小学规定读经课程。当时自华北沦陷区逃出的文化人对日伪这种教育甚感忧虑:“现在中学和小学利用日文和读经来麻醉青年。初级小学念《孝经》,初中读《诗经》,高中读《孟子》”。[12]日本侵略者没有批判孔子儒学,而是利用孔子儒学来对中国人尤其是青年进行奴化教育,显然这不是要使中国社会得发展,而是进行殖民统治。
论者认为,中国大陆因猛烈批判孔子儒学,经济跌到崩溃的边缘,而不批孔子儒学了,经济有了明显好转,渐渐地出现和平崛起的新气象,也不符合事实。只要不带偏见,大概不会将经济的下跌或发展归于批不批孔子儒学。事实上,从1952年到1978年,工农业总产值平均年增长率为8.2%,其中工业年均增长率11.2%,国民经济实力显著增强。这在一些外国人的著作里也是承认的。如美国学者吉尔伯特•罗兹曼主编的《中国的现代化》一书中就指出,“制造业在国内生产总值中的比重,从1952年的20%上升到1978年的40%”,“制造业代替农业成为国内生产总值的主导产业确是毋庸置疑的”。[13]至于说改革开放以来经济的发展是由于不批孔子儒学,更令人莫名所以。孔子儒学指导不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建设,指导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的是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以批不批孔子儒学来解释经济能否发展,只能造成思想的混乱。
其次,对于包括孔子儒学在内的传统文化,不能笼统地称为优秀文化,不能不加分析地一概予以继承发扬。
中国传统文化,包括儒学文化,产生于中国古代社会,是时代的产物,既有优秀的精华,也有陈腐的糟粕。儒学“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妇纲”的“三纲”说,是维护历代封建王朝的统治思想,是人们的精神枷锁,对历史发展起着阻碍的作用,理所当然要受到有识者的批判。
在近代中国,人们一直在探索如何正确对待中国传统文化和外来文化。在这过程中,既有主张完全保存以儒学为核心的传统文化,也出现了一切“唯泰西是尚”的“醉心欧化”者。对于这两种偏向,辛亥革命时期就有人提出批评:“闻之开新、守旧两派之言矣。开新者曰:欲造新中国,必将中国一切旧学,扫而空之,尽取泰西之学,一一施于吾国。守旧者曰:我欲强吾国,行我古代圣王之法而有余,不必外求,或但取其艺学。二家之见,所谓楚则失矣,齐亦未为得也。”他认为,不论对于中国传统文化或西方文化,都不应该是一概接受或一概排斥,而要加以具体分析,“对于我国固有之学,不可一概拒绝,当思有以发明而光辉之。对于外国输入之学,不可一概拒绝,当思开户以欢迎之”。总的原则是“吸食与保存两主义并行”,“拾其精华,弃其糟粕”。[14]鲁迅在当时也明确指出:“外之既不后于世界之思潮,内之仍弗失固有之血脉,取今复古,别立新宗”。[15]孙中山也强调:“发扬吾固有之文化,且吸收世界之文化光大之,以期与诸民族并驱于世界”。[16]他的思想学说,就是“因袭”固有文化,“规抚”西方文化,加上他自己的“创获”。
对于中外文化问题,毛泽东在《新民主主义论》中批评了“全盘西化”和复古主义的错误主张,指出应采取的正确态度。他认为,“中国应该大量吸收外国的进步文化,作为自己文化食粮的原料”,“但是一切外国的东西,如同我们对于食物一样,必须经过自己的口腔咀嚼和胃肠运动,送进唾液胃液肠液,把它分解为精华和糟粕两部分,然后排泄其糟粕,吸收其精华,才能对我们的身体有益,决不能生吞活剥地毫无批判地吸收。所谓‘全盘西化’的主张,乃是一种错误的观点”。对于中国古代文化,也应当“剔除其封建性的糟粕,吸收其民主性的精华,是发展民族新文化提高民族自信心的必要条件;但是决不能无批判地兼收并蓄”。[17]他把当时中华民族的新文化概括为民族的科学的大众的文化,也就是新民主主义的文化。
中国共产党十五大报告关于文化的基本目标和基本政策,继承和发展了《新民主主义论》的思想。报告指出:“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文化,就是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以培育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的公民为目标,发展面向现代化、面向世界、面向未来的,民族的科学的大众的社会主义文化。”“建设立足中国现实、继承历史文化优秀传统,吸取外国文化有益成果的社会主义精神文明。”
文化有继承性,但一时代有一时代的文化。当前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文化,必须立足于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这个现实,这是源,而继承历史文化优秀传统、吸取外国文化有益成果,这是流,不能源、流颠倒。
对于如何正确对待继承传统文化、吸收外国成果的问题,从理论原则上说是明确的,但实际的分歧仍然存在。前面提到1989年刘大年在《人民日报》发表的旧体诗《见说》四首,即是针对当时有些人夸大孔子儒学的作用而发。著名文学家冯至读了这四首诗后,致信刘大年说:“《见说》四首写得很好,我读后觉得很痛快。现在思想界的确相当混乱,不是‘崇外’就是‘泥古’,需要澄清。”[18]也是在这一年,刘大年在《求是》杂志发表了《马克思主义与中国传统文化》一文,指出了“崇儒尊孔”和“全盘西化”的主张都存在于当时的思想文化论说中。他说:“对于传统文化,没有人想一笔抹煞孔子和孔学。”“但这不等于我们认为可以搬用孔学体系来认识和处理现实生活。不去用批判态度对待孔学为代表的古代文化,除了表示倒转历史车轮,难以表示别的什么……重新认识和批判对待传统的文化,才能产生新的文化。”[19]过去了将近20年,这种“泥古”、“崇外”的思想并没有得到澄清,值得人们关注。
参考文献
[1]张之洞:《劝学篇》,中州古籍出版社,1998.
[2]何启、胡礼垣:《〈劝学篇〉书后》,《新政真诠》,辽宁人民出版社,1994.
[3]刘师培:《论孔子无改制之事》,《刘申叔先生遗书》第45册.
[4]《章太炎政论选集》上册,中华书局,1977.
[5] 凡人:《无圣篇》,《河南》第3期.
[6]《童子世界》第31号。
[7]陈独秀:《孔教研究》,《每周评论》第20号。
[8]陈独秀:《答常乃惠》(孔教),《新青年》第3卷第2号。
[9]《李大钊文集》第1册,人民出版社,1999.
[10]陈独秀:《复辟与尊孔》,《新青年》第3卷第6号.
[11]《鲁迅全集》第6卷,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
[12]蔡云腾:《敌人在沦陷区的奴化教育》,宋斐如主编《战时日本》第4卷第1期。
[13]吉尔伯特•罗兹曼主编:《中国的现代化》,江苏人民出版社,1998.
[14]师薹:《学术沿革之概论》,《醒狮》第1期。
[15]《鲁迅全集》第1卷,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
[16]《孙中山全集》第7卷,中华书局,1985.
[17]《毛泽东选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1.
[18]《冯至来函及复函》,《刘大年来往书信选》下册,中央文献出版社,2006.
[19]《刘大年集》,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0.
网络编辑:张剑